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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副部长连忙阻拦:“白酒不能喝,我的胃不好,洋酒不爱喝,味道像中药,我看咱们就来几瓶啤酒,边喝边聊天。再说了,吃川菜喝白酒辣上加辣,咱们也受不了。”
庄扬不了解他的习惯,不敢贸然表态,就看司光荣,司光荣对服务员说:“那就这样,来几瓶啤酒吧,啤酒可要好一些的。”
服务员说:“我们这里最好的就是蓝带。”
刘副部长说:“行啊,就蓝带吧。”
于是主随客便,大家也不再提别的建议,片刻服务员就搬过来一箱子蓝带啤酒,说是随便喝,喝多少最后再结账。菜上齐了,酒也上来了,几个人便开始吃喝。吃喝中司光荣一个劲跟刘副部长聊一些淡汤寡水的闲嗑,某国有企业的老板养了十五个小老婆,两天换一个轮着睡,一个月刚好轮一圈;某单位的领导一个人就配了三台车,一台奥迪a6轿车,一台丰田霸道越野车,一台标致商务车,上下班坐轿车,礼拜六开了商务车带着小蜜度周末,礼拜天开了越野车带着老婆下乡吃羊羔子,家里家外照顾周到,家花野花都浇灌得枝繁叶茂;某家私营企业的老板是亿万富翁,整天吃方便面,穿几十块钱一身的瘪三西服,一天上班的时候突然晕倒,到医院检查是营养不良;一个政府公务员不满意领导编了顺口溜用手机到处乱发,结果领导报警,查到是他编的顺口溜,要追究他的法律责任,吓得从办公楼上跳楼自杀,刚好领导从楼下过,砸到领导脑袋上,他自己没死,倒把领导给砸死了,现在被刑拘,到底算误伤,还是算谋杀,没办法定案。
司光荣及时插话:“范局的死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后事处理的家属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问题是死了以后麻烦事更多。”
刘副部长问:“有什么麻烦?”
司光荣说:“谁来当局长啊!这件事情拖了这么长时间,迟迟定不下来不就说明麻烦吗?”
刘副部长说:“现在各地都是这种情况,干部提拔、人事任命是最复杂最麻烦的事情,正常,正常。”
司光荣说:“可是工作受影响啊,蛇无头不飞,鸟无头不爬”
庄扬连忙提醒他:“错了,是蛇无头不爬,鸟无头不飞。”
司光荣说:“口误口误,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你想想,这么大一个公安局,工作千头万绪,哪件工作不是关系到社会稳定、百姓平安?就这样拖下去,局里局外人心惶惶,局面很不稳定啊。”
刘副部长问庄扬:“庄局长在局里排在第几位?”
司光荣抢先回答:“我们庄局为人正直,原来是检察院告申处处长,坚持原则,惩办了法院违法乱纪、徇私枉法的民庭审判员,那个审判员是市人大主任的小舅子,结果就做了个套把我们庄局装进去晾了起来,后来多亏还是组织部秉公仗义,把庄局调到我们公安局工作,唉,现在这世道,好人难做啊,像庄局这样的好干部,吃不开啊。”
刘副部长恍然大悟:“噢,你就是那个让人家调到法院当民事二庭庭长,结果又让市人大给封杀了的检察院副处长啊?听说过,听说过,今天是幸会啊。”说着站起来还又和庄扬重新握了握手。庄扬听到自己的事迹居然连省委组织部的领导都知道,再加上刘副部长把自己对上号之后表现出来的热情和亲热,顿时有了在外面受到欺负的孩子见到家长的那种感觉,几年来一直压在心头的委屈和苦恼瞬间化成了滚滚的热流一个劲朝上涌,嘴里连连说道:“谢谢领导的理解,谢谢领导的关怀。”
刘副部长安慰他:“没关系,我们组织部门是干什么的?不就是考核、管理干部的吗?谁好谁坏组织部心里能没底吗?你应该相信组织,邪不压正,真金不怕火炼,你现在不是挺好吗?照样是正处级副局长。”
司光荣及时插了进来:“像我们庄局这样敢于坚持原则,又长期在政法部门工作的干部,银州市公安局找不出第二个,让我说啊,最合适的公安局长就是我们庄局,唉,我说的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这可是公安局广大干警的共同心声啊。现在不时兴联名举荐了,如果时兴,我们公安局广大干警早就联名举荐庄局了。”
庄扬暗暗佩服司光荣,这家伙话说得真是时候,也说得到位。刘副部长哈哈一笑说:“光荣啊,你这是替你们庄局叫屈来了啊。”
司光荣开始一本正经起来:“刘哥,我跟你说老实话,今天我来不但是替庄局叫屈,还是替庄局说一句公道话,这话庄局自己没法说,我替他说,现在公安局的几个领导,哪一个能跟庄局比?你刘哥是一个正直公正的好领导,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们庄局一把,如果庄局在你的帮助下能够担任银州市公安局局长,我敢保证,全银州市人民都会感谢组织部替他们选了一位好局长。”
刘副部长哈哈笑着说:“忙当然是要帮了,可是最终决定权还是在你们市里,在市委常委。”
司光荣马上说:“这我知道,可是市委常委哪个不得看你刘哥的面子?你要是真的替我们庄局说说话,打打招呼,那作用可就太大了。”
刘副部长认真了:“你们市委常委我可不敢乱打招呼,弄不好反而适得其反,这里面的道理不说你们也应该明白,不过,跟你们组织部的关部长打个招呼,说一说倒是没问题。话说回来,我也只能把事情做到这一步,成与不成因素太多,我也不敢打包票,打包票也是蒙你们。”
庄扬连忙致谢:“谢谢刘部长,我真的非常感谢,这种事情我们也明白,不是哪一个人说了算的事儿,不管怎么说,今天能跟刘部长认识,说说心里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刘副部长说:“该努力的还是要努力,现在社会就这个样儿,你不努力别人也会努力,对正直、老实的人而言,这就是一种不公平。你们放心,该我做的我一定会做。但是,你们如果还有别的关系可以用上,那也要尽量地去做做工作,现在是什么时候?正是非常时期,有关系这个时候不用什么时候用?”
司光荣说:“不管怎么样,我跟庄局会记住刘哥的好处,不管将来的结果怎么样,我们庄局都会好好工作,起码让人家觉得刘哥关照过的人不是窝囊废。”
刘副部长说:“我还要叮嘱你们一句,即便这一次不行,也千万不要灰心,庄局长今年我看也不过才四十来岁嘛,今后机会有的是,我们认识了,以后可以经常交流交流。”说完,抬腕看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吃也吃饱了,喝也喝饱了,你们怎么样?”
司光荣和庄扬连忙也说:“我们也好了。”司光荣还加了一句:“刘哥晚上要是没什么事情,我们一起去消遣消遣,唱歌、桑拿还是泡脚,刘哥定。”
刘副部长说:“谢谢了,今天晚上不行,我还得赶回部里,有几个材料要得紧,改日吧。”说着就叫小姐“服务员,买单。”
司光荣连忙往外推他:“刘哥你这是干什么?你忙你先走,这里的事交给我了,别见外啊。”
刘副部长也不跟他客气,说了声:“那好,我先走一步,有什么事随时联系。”
庄扬把他送到门口,刘副部长拦住他,坚决不让他再往外送,庄扬估计他也许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他跟自己拉拉扯扯,就说了声:“刘部长,下一回我来省城可以去看望你吗?”
刘副部长说:“可以啊,认识了就是朋友,名片上有我的电话,今后来省城一定找我,不找我我知道了可会不高兴的啊。”
送走了刘副部长,庄扬回到包厢看见司光荣正在结账,掏出厚厚一叠子钞票给服务员数。庄扬拽过结算单看了一眼顿时大吃一惊,这顿饭放在银州最多不过二百多块,即便省城物价高一点,也不会超过三百块钱,可是结算单上却是六千多。庄扬以为自己看错了,再看了一遍,还专门数了数小数点,确信自己没有算错,禁不住叫了起来:“怎么会这么贵?有没有搞错啊?”
结算的小姐愕然看了庄扬一眼,又看了看司光荣,似乎庄扬说了什么大逆不道或者污言秽语一样。庄扬生气地对小姐说:“把你们经理叫过来,我让他当面给我算算,这六千块钱到底是怎么堆出来的。”
司光荣拦住庄扬,把厚厚一叠钞票递给小姐说:“数数,别在意,我们这位先生喝多了。”
庄扬说:“你才喝多了呢,就那么几样菜,那么几瓶啤酒,能值六千多块?光服务费就六百块,这比歌厅出台小姐还贵啊。”
这话一说,结账的小姐不高兴了,冷冷地说:“你们到这儿请客,不就是想求人家办事吗?要想办事就是这个价,嫌贵别来啊。”
庄扬听了这话很不受用,正要发火,司光荣用肘子狠狠撞了他一下:“庄局,别说了,人家没多算,就是这个价。”然后对小姐赔了笑脸说“快把钱拿走吧,我们这位哥们儿不了解情况。”
庄扬还想找到物价局、315去投诉人家,对小姐说:“把发票给我们。”
小姐冷然说:“我们这儿没发票。”说完便飘然离去,根本就没搭理庄扬。
庄扬真的生气了,好赖他也是堂堂银州市的公安局副局长,什么时候挨过这种宰、受过这种气?蹦起来就要跟出去大闹一场,司光荣把他死死拉住,在他耳朵边上说:“庄局,你忘了,这可是刘哥的定点餐馆,不然人家也不会收这么多钱,小姐把话都跟你说白了,你怎么还不明白?走吧,赶紧走,还有下一个节目呢。”
听到司光荣说出了定点餐馆四个字,庄扬蓦然醒悟,再也不说什么了。两个人出了门,司光荣才说:“庄局,看来你真不了解现在的行情,你就说像刘哥这种人,求他办事的人能少得了吗?你求人家办事,给人家送什么好?再说了,就算你送人家也不会要啊。这样多好,送的也送了,拿的也拿了,两下不照面,谁都不尴尬,安全又保险。你就放心吧,你的事我敢断定,就这两天刘哥就会出面找关原说话,这边的事情就算搞定了。赶紧走,还有下一个节目呢。”